黄小姐裹着床单,跳下床,身体紧紧靠向墙壁。看着躺在她面前的男人,熟睡了的男人。忽然感到惊讶,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更不敢相信自己。这陌生男子仅为自己在雨中撑了一会儿伞,自己便将身体给了他。
躲在墙角的黄小姐不单单是惊讶,甚至感到了一种危险,来自自身的危险。危险明确了她的行为已将不再受自身的意愿所左右,她的身躯将不再受自己的灵魂所支配。危险坦白地告诉她,她自己将不再属于自己。
看着床上的陌生人,黄小姐思虑了许久。终于,她将裹在自己身上的床单退掉。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面对危险,面对眼前的一切,并非是勇敢,而是要为不卑不亢的命运作垂死的挣扎!
黄小姐摇醒睡得正香的男子,严肃且冷静地问到:“嘿!你谁啊!”男子揉了揉眼睛,被她的问题所绝对唤醒。
“这重要吗?”男子笑说到。
“非常重要!”黄小姐的肯定,显示出了她强烈的挣扎。“男人是谁的重要性”如“被雨水湿透后打伞的意义”一样,她明白,都不是答案的问题,而是提问的意义。
其实,那男人是谁,对黄小姐来说,并不那么重要。
男子被黄小姐执着的眼神所击溃,无论是倾慕美貌,还是为了表示真诚,他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要求,对她一一作答。
得到答案的黄小姐忍不住笑了,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,这个笑似乎意味着什么,当然,她却不知道。她赤裸着身体,在房间乱走,当走到一面镜子面前,她停住了。镜子里,一个赤裸的男人正向一个赤裸的女人走来,并将其搂入怀中。黄小姐又一次笑了,她忽然明白过来,原来这个“笑”,是自己第一次所享受的未经雕琢的“爱”!
“可以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吗?”
“我姓黄,你可以叫我黄小姐…”
无有所谓的陌生,也无有所谓的熟悉。一个城市,一个人,亦或是一段情感,无时无刻不在变换。一切的一切,从来未曾为谁而停止、凝固。不变的,只能是自我荒谬的记忆。尽管如此,它也将像照片一般,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泛黄,直至模糊不清。陌生与熟悉或许可以用来装裱,可是,终有一天,这种刻意的美丽也会在经意与不经意间,同那颗脆弱心一起碎掉。
若没了爱,我们将往何方?
街头,巷尾,深林,山岗;
若没了爱,谁陪伴在身旁?
朝霞,夕阳,星辰,月光;
若没了爱,谁还为谁感伤?
迷茫,迷茫,惆怅,惆怅。
若没了爱,又何必在乎身旁睡着的人是谁?若没了爱,又何必在乎自己睡在谁的身边。黄小姐留在陌生的城市,此刻,唯有陌生能让她忘却无限的孤独。唯有陌生,才能填充满她的身体与心灵的每一寸空隙。陌生!才使她感觉到自己存在所产生的丝丝快感。她留在了陌生人的家里,不停地同陌生人造爱,为的是摆脱那已陌生的爱。
时间,是可以带走悲伤的。同样,悲伤也将耗尽时间。除了失去,谁都不曾得到过什么!黄小姐在男子家里关了一个星期,在做爱的闲暇之余,她思考:“失去既是得到,还是得到既是失去?”这一哲学命题将决定她何去何从。
相识几天,对于一般情侣来说,哪怕是热恋中的情侣,也不足以将对方熟悉。但对于黄小姐与陌生男子而言,则大不相同。他们是开门见山的、是赤裸裸的、是直接用肉体的强效沟通。这种沟通透过肉体,将彼此直注入灵魂的深处。黄小姐能感受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需要的是什么。他没有女朋友,但有好的工作收入,没有不良的嗜好,却有一颗专注而固执的心。“固执”对于黄小姐非常重要,因为当固执用于自己身上时,她能实实在在地体会到自己的存在。
黄小姐开始强迫自己相信,她与他的重合属于一见钟情。若非如此,她又该如何接受这十来天的轻薄之事呢?性与爱,或许本没有先后顺序之分。两者,不过是无中生有,有中生无罢了。如此一想,黄小姐便似乎又找到了故爱的影子,虽朦胧,却不失美。
这份朦胧的爱得到了彼此默认。他们如恋人一般牵手,如恋人一般漫步在河畔,漫步在已不陌生的大街小巷。他们形影不离,像恋爱时的蝴蝶,飞来扑去。直至快乐将快乐所记。
男子抱住黄小姐,用眼睛盯住她的眼睛,沉思许久,忍不住地说到:“我觉得我爱上你了。”
当“爱”字刚发出时,黄小姐下意识地将他嘴巴捂住,眼眶不自主地涌出泪水。是感动吗?不,不是。难道她不喜欢这蜜一样甜的言语吗?不,绝不是!难道她根本不喜欢对方吗?不,更不是!她何尝不想爱,又何尝不知道这就是爱。可是,这一个“爱”字,对她来说,已并不单一,它意味着太多,太多。有一种是悲伤,有一种是离别,有一种是敷衍,还有一种是欺骗。
“爱’”是一个信号,是男子放出的一个危险信号。它能照亮开始,同样也能照亮结束。黄小姐明白,一个可知的结局里面,没有别的,只会有悲伤。
“爱,不好吗?”
黄小姐摇了摇头。
“非要流泪吗?”
黄小姐擦掉了眼泪。
细细算来,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刚好维持了两个月,不多,也不少。对于黄小姐来说,恰到好处。若是少了点,或许根本不足以忘却上一段那痛楚的感情。若是多了点,她又将深陷其中。
“不贪求,便不会有失去的难过。”黄小姐流掉多少泪水才明白了这点。她离开了陌生男子,没有悲伤,没有遗憾,倒是有了些许愉悦,轻松且又自在!这份愉悦,将足以保证她在布满荆棘的陌生世界里毫不畏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