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此以后,小军每每与表姐争执,总拿身后有鬼来吓唬她,而且屡试不爽。小姨的家不但面积小,而且非常阴暗,客厅前唯一的一扇窗户也不常开,虽说是玻璃窗,能透进来的光线并不多。在不开灯的情况下,将房间门一关,就能变成漆黑一片。关于身后有鬼的问题,我虽谈不上像小表姐那样恐惧,但处在这样的房间里,心中难免有些发寒。
除了看电视,我们都不大愿意待在屋里,只要小姨允许,我们更加愿意待在外面。由于小军与小表姐的几场战争,加上凌乱不堪的“战场”,小姨也默许了我们到宿舍楼下玩耍。不过有一个前提,那就是必须三个人时时刻刻一起。
宿舍楼的过道很窄,且很长,它的构造,像一个英文大写的L,L的头尾两端各有一个楼梯通道,小姨家正处于L的拐弯处。我们下楼都选择最近的尾端。可尾端楼道的灯又时常坏,所以,每次下楼我们都要小跑。这种又老又烂的房子据说是解放前修的,与其说是宿舍,倒不如说是监狱。我们三个人每次出来都有一种越狱般的亢奋,好似谁先到了楼下,谁就先逃脱了地狱一般。不过,到了楼下,也未必让人舒坦,大片茂密的花丛,也让人毛骨悚然。所以,要一直跑出花园,来到一条较宽的路上,心中才较有了安全感。
宿舍楼下的这条路并不宽,但也能勉强通过一辆小车。路的一头是通向宿舍楼的背后,背后有一到铁门,铁门外面是一条很少行人的街道,不过,门被几根铁链锁住,从未见过打开。另外一端是通向医院的住院大楼,到了住院大楼就会分岔,岔口左边通向食堂,食堂出去就是一个小广场,站在广场就可以看到医院的门诊楼和大门。开岔口的右边是锅炉房,再往里就是公共浴室。小姨给我们划定的活动范围也就到此为止,再往里面,还有几间房子,由于被小姨严令禁止过去,便不知道是什么了。
所谓的禁区,就是一种诱惑的代名词,蛊动着对事物充满好奇的人。小军就属于这种人,刚开始,他一直缠着小姨问,小姨只是说:“反正小孩子不许去”。然后他又缠着小表姐问,小表姐也只是说:“我不知道,反正我是不会去的。”
被小姨和小表姐这么一说,那几间屋子越发变得神秘起来。更是触动了小军那颗强烈的好奇心,死活要拉着我一起去看个究竟。于是他找到小表姐,双方达成了一项停战协议。协议内容很简单,我们去锅炉房那边玩,只要小表姐不告密,那么,这一整天电视机都归她。这项协议将会同时违反小姨的“必须三个人在一起”的禁令。刚开始小表姐有点犹豫,后来可能是实在受不了小军的胡搅蛮缠,也就无奈地同意了。
这天,小军和我趁着小姨不在家,偷偷地溜到了楼下,兴奋地跑到公共浴室旁。在那几间房的周围,我俩仔仔细细地打量,也没有发现到什么异常之处。几扇窗户一道门,被外挂的锁给锁得死死的。要想进去看,是行不通的。旁边倒是挨着公共浴室的门,或许两者相通的,可惜偏偏又是女浴室。
我感到有点失望,或许沿着这条路再往里面去才是正真的禁区,于是打算叫小军一起往里走。可正当我正准备叫他时,他人忽然不见了。我心里想:“不会是跑到女浴室去了吧?”正纳闷,低头一看,发现他竟然趴在地下,凑着那道门的门缝,专心致志地往里面看着。看了好一会儿,扭过头,一幅发现宝藏般的表情,嘴巴作出“哇”的口型,但没有发出声,手却一直往门缝里面指。我被小军的样子吸引住了,上前赶紧把他拉开,也凑到了门缝前,拼命地往里面瞧,却什么也没有看到。我转过头,疑惑地看着他问到:“什么也没有啊?”
小军把我的头又推到门缝前,神秘兮兮地说:“你向下看看。”于是我照他所说,将眼睛使劲往下转动。“下面什么也都没有啊!”
“你往上再看看呢?”小军说到。我于是又向上看去,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。“没有啊!”我贴着门缝,边摆手边说到。
“你再往左或者往右仔细看看呢?”
我的眼珠子都快钻进门缝了,的的确确没看到有任何东西。我楞了楞,恍然明白,这小子原来是在戏弄我。我灵机一动,便顺口说到:“看到了,看到了。”说完,也做出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。
或许是我惊讶的表情过于夸张,小表弟看了以后没有任何反映,更没有伸头去门缝里看。只问了一句:“你看到什么了?”
“我看到了漆黑一片!”我瞪着他说到。“请问,你又是看到了什么?”
“也是漆黑一片。”说完,小军扑哧一笑,拔腿就跑。边跑还边嘲笑到:“让你看你就看,果然是个大笨蛋。”
我被他的戏弄所恼怒,起身便朝他追去。小军的个子比我小,跑得却比我快。他沿着那条路一直往里面跑,我也一直跟着追。不一会儿,小路的左右出现了两堵道破烂不堪的石砖墙,小路逐渐变成了一条小巷了。小表弟越跑越快,巷子却变得越来越小,直到了尽头。原来,这是一条死巷子。小军和我都停住了脚步,看到如此,我心中窃喜。俗话说,忠厚之人必有天助,这地理条件,分明是老天爷在帮我来惩罚他的。我抄起双手,哈哈笑道:“小子,这下看你往哪里跑!今天哥要让你知道,什么是瓮中捉鳖!”
小军抬头看了看挡在他前面的墙,也冲我笑了笑,说到:“哥,什么是鳖啊?”
“鳖?这个…”其实我也不知道鳖到底是什么,只是在电视上听来这么一句话。哪管他那么多,随口答到:“鳖就是你!”
小表弟对我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,冲我做了个鬼脸,转身一跳,顺着墙的砖缝,三步就上了墙。他这一跳,看得我目瞪口呆。这哪是一鳖,简直就是一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。
“哥,现在你才是真正的瓮中之鳖了。哈哈哈…”
我站在墙脚下,环顾四周,三面的砖墙围在一起果然像是一座瓮城。刚才的恼怒瞬间变成了气愤,我急快地从地下捡起一个石子,准备扔他个四脚朝天。可看了看这墙的高度,足足有两个我高。若是真摔下来,恐怕他小命就不保。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。但我又不愿就此罢休,必须得吓唬吓唬他,要将他堵在墙上,好好享受享受。
“有本事你下来,或者有本事你就别下来!”我一边说,一边手里拿起石子,在空中抛着,做出想要扔的样子。
“哥,我错了。”小军看到石子,嬉笑的脸蛋立即变成了可怜的样子,哀求道:“我知错了,我投降,你别扔,我立刻就下去。”
“投降没用,竟然骂我大笨蛋,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墙上吧。你要是敢下来,我就扔你。”一种报仇的快感让我心里乐开了花。
“大笨蛋,不是我说的啊,是表姐说的。”小军在墙上辩解。我没有理会他,依旧抛着石子,嘴里得意地笑着。
“明天的馒头全部归你如何?”
我的人格用馒头是收买不了的,要是换做包子,还可以考虑考虑。我依然不理他,只是对他笑,让他知道戏弄我的后果。
“哥…哥…”小军在墙上安静了一会儿,忽然支支吾吾地喊着,站立的身体也慢慢蹲了下去,屁股靠近墙头,像是要跳的样子。
“你别动,给我呆着别动!”
小军很听话地停住了,装着一副很无辜的样子,嘴里说到:“哥,你身后…你身后有…”
没等小军的话讲完,我就抢过来说到:“我身后有鬼是吧?休想用对付表姐那招来对付我,乘我回头的时候,你好跳下来逃跑。是吗?”我一边说,一边目不转睛地将他盯着,心中更是得意。
可正在此刻,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顷刻间愣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