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!”
女室友见到鱼缸上的鲜花,向我道谢,脸上露出从来未有过的笑容。她的笑容异常可爱,让人亲切,让人欣喜。这种转变让我第一次敢于抬头正视她的脸庞,原有的紧张和惶恐都被笑容驱散。这个微笑,像是一只放飞的白鸽。这种感觉,胜比七九年中美建交。(双方都迫切减少冲突,促进双方权益与意愿。)面对这和平信号,我没有理由拒绝,也冲她笑了笑。
我只是傻笑,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。鲜花并非我所送,理所当然,我是不配受用这个微笑与‘谢谢’的。我需要解释,需要向她说明事情原由。可又该如何张口呢?坦白的后果只会将来之不易的建交开端毁于一旦。这使人矛盾,此时此刻,沉默或许再好不过。但,但我又必须要说点什么,谁知道她的微笑会不会像过往云烟,只因为我的沉默而转瞬即逝。
犹豫一阵,我试着张口准备说点什么。意外的是,她却先我说起来,“晚上一起吃饭吧。”一听吃饭二字,我顿时兴奋起来,这是外交上的收获!不过,这兴奋劲只持续了两秒钟便成了泄气皮球。因为,男人和女人吃饭,总是该男人请客的,对于一个被饥饿困扰的男人,要想请女人吃饭,那实在是太难了。我依然笑了笑,摇了摇头,示意算了。“别磨叽,我请客。”她好似看出了我的难处,说出了一句让人足以流泪的话。我再也没有理由说出真相了,为了那顿饭,我必须要投降。即使有愧,但至少我没有说谎或欺骗,心中也就无需自责。
“可是,你的厨房里什么也没有。”我放开了,全当那花就是我送与她的,大不了待我日子好过一些,再补上。
“干嘛要厨房呢,我们可以外面吃的。”她笑得更加可爱。这种笑倒让我觉得反常,想必是今天在外面遇到了极快乐之事。但我不能同她外面吃饭,这样会让我把男人的脸面丢尽的。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。
“就在街对面有家饭店,我常在那吃的。”她看着我不愿出门的样子,双手叉腰,有点无奈地向我说到。“那该怎么办,我也不会做饭。”
“我会。”我向她炫耀道,“这样吧,你请我吃饭,我给你做饭,你看怎样?”说出这话后,我心中忽然找到了一个平衡支点,愧疚骤然轻了许多。
就这样,在彼此需求的情况下,我们建立沟通。她采办盐米酱醋,我来做饭。我真庆幸自己有这么一手,且做的饭菜并不差,口味也得到了她的认可。她建议这种合作可以继续下去,至于原由,我没敢多问。总之,在此之后,我每天都能固定地吃上一顿饱饭了。
至此以后,我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外,又多了一件事,就是做饭。或许是没了饥饿的原因,我的心情较为前段时间开朗了许多,身体也渐精神起来。她的回家时间虽然总是晚上八点左右,但也开始变得较为规律。我们每天坐在一起吃饭,但很少说话。视乎没有共同的话题,她吃过饭后,便进了自己房间。我吃了饭,收拾残局后,也躲在了自己的角落。如此大概过去了一个月,我们互相也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,我认为这样的沟通是失败的。
沟通失败的原因,或许是因为我不善于沟通,或许是她不愿意沟通。除此之外,我再也想不到其他原因。不过,尽管如此失败,我还是得到了一个非常重大的信息:她离婚了。
在一次做饭的时候,她在旁边自言自语,“要是我的前夫会做饭,或许…”我听到这话,心里下意识地默念到,‘或许就不会离婚了。’不过这只是猜测,哪会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就离婚的。不过,关于她的‘不愿意沟通’,我想,或许都可以从这个信息中得以推测,判断,或解释。她仅是一个不愿意相信男人的女人,或许,再多的沟通对她来说,都是多余的。
在一个深夜,我趁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,饶有兴致地看着莫泊桑的小说,光线虽然有些暗淡,但并不影响认读。书中一段对白写到,“然而我们不会老死在这儿。既然和一切的男人那么干,本是她的职业,这个贱货的职业,我认为她并没有权力来选精择肥。”我喜欢这段话,概述了羊脂球的一切。当正为这段对白感叹时,一道暖光从我背后渐渐照来。我扭头一看,原来是她,举着一盏小台灯放在我的面前。
“需要那么认真吗?”她凑拢看看我的书,像是觉得那书里定有非常有趣或诱人的内容。可她也就是用极快的速度扫视了一遍纸张的大小而已。
“只是打发时间。”说出这话,我忽然觉得惭愧,我怎么会有那么多无聊的时间等待着打发呢。她像是懂得我在想什么,接着说到:“干嘛不找个事儿干?”
其实,她的这个问题,我已经期待了太久。因为,整天独自呆在屋里的我,渴望被人了解,也渴望向人诉说。而在这个月色撩人的夜晚,终于有了机会。我想把心中的苦闷全部讲述与她,甚至,想抱着她大哭一场,哭个痛快淋漓。可是,我又不能这样做,她是个已离婚的女人,她是一个不再相信男人的女人,她不会听一个满脸写着厌恶的男人所讲述的一切。
“嗯,我有试过。可惜,运气欠佳。”是的,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晦气,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能让我遇上。到过不知多少家公司应聘,却没一个看得上。投了无数稿,却没一家付稿费。
“现在有找吗?”被她这一问,我当无地自容,自从搬来以后,我都很少出门,更加别说找工作了,大男人一个,还整天蹭女人饭吃。脸上顿时羞得通红。
“...”我咽了咽口水,低沉地说:“对不起!”面对她简单又简单的问题,我居然回答不上来,我实在感到愧疚。我对不起她,对不起现在的住所,对不起那顿饭,更似对不起我自己。
她听到‘对不起’时,扑哧一声笑了。笑得好开心,笑得我手足无措,这笑,是嘲讽,还是其他什么,我不得而知。我想开口问,她却没给机会,拉了拉睡衣,转身,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