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处可去的李霞跟着陈婷回了家,留下严正民和曲丽丽在车上自行想办法。对此,严正民认为是最好的安排,一则不愿看到女朋友在外受折腾,一则也不愿意丢下曲丽丽不管。没了李霞,再也没人能厚着脸皮到马路中央拦车索要汽油,两人心惊胆战地掂量着油量,坚持到了最近的加油站,好在加油站没有为难他们,给加了油,只是让他们快点离开。于是,严正民和曲丽丽踏上了漫无目的征程。
陈婷的父亲开车将陈婷和李霞从高速路下带走,回家路上,沿途挂的灯笼和红旗,让冷清的城市不失过年的气氛。“这才是过年应有的样子嘛!”陈婷一路上向父亲倾诉着从武汉归来的遭遇,种种的不如意让她在父亲面前又变成了一个孩子。回到家中,已是凌晨,母亲见到女儿回来,激动着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准备吃的,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。过了一阵母亲才想起,没有看到严正民,于是问及陈婷。陈婷则又将今天的遭遇吐槽了一番,母亲一听,直言不讳地说:“我让你别去别去,你偏要去,那武汉有什么好的。还有那个武汉人,我就一直不喜欢,你非要倔,现在如何,到处的人都不喜欢武汉人了。”
听着陈婷母亲说的话,李霞不敢言语,她其实不必依赖陈婷的照顾,但天色实在太晚,又是第一次来成都,只得赔笑听着。陈婷看出她的心思,拉着她吃了母亲煮的汤圆后,行李也顾不上收拾,一同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去了。
刘海洋被送到成都郊区的一家二甲医院。疫情在武汉爆发时,各地地方政府都开始提前做好各项防备预案,包括专门用于患者隔离、治疗使用所设置的医疗点。刘海洋大概是第一个被送进该医院的人,刚进医院,院方领导,疾控科、感染科等科室医生以及护士将他前簇后拥,甚至有多家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对着他远远地进行拍摄,好一番热闹景象。若不知情,还以为是某个在逃要犯被捕现场。此刻,刘海洋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还是遗憾,众星捧月般的待遇,是他在当歌手时,时常幻想的画面,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。
一个记者大概是早有准备,搞来了一套医生穿的防护服,壮着胆子,像个英雄一般冲到他的面前,喘着急促而紧张的呼吸问到:“请问你是从武汉过来的吗?对政府防疫工作的安排是否感到满意呢?”
刘海洋一听这话,眉头皱起,不快的心情之感急速加剧,隔着口罩用弯酸口吻说到:“满意,非常满意!简直是救我于水火,感谢国家感谢党!”
“对于本次突如其来的疫情,作为一名肺炎患者,你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广大市民说的吗?”记者想套取一些素材,以让观众对本次疫情引起重视。
刘海洋一听自己成了肺炎患者,大脑瞬间陷入沉寂,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,是否真的患上了病毒,但这样的怀疑只在内心中存在了两秒钟既被他刻意地抹去。“对广大市民说话?”刘海洋脑子一动,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机会,于是冲着远远的话筒喊道:“李小尹,你一定等我,我出院就去找你!”
刘海洋话音未落,对面的记者已经放下了话筒。是啊,英雄的时代,谁看得起儿女情长。拍照录像结束,大家各自散去,只剩下一个医护人员将刘海洋送往住院部。穿过一栋楼,整个医院骤然变得空荡荡的,除了暗黄的灯光,再没有别颜色,空旷,肃静,让人害怕呼吸。刘海洋被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,虽然有三张病床,但只住他一个人,房间里除了病房应有的物品外,还放置了很多快速食品和生活用品。一位医生向他逐一介绍屋内陈设与物品的用途,并交代了入院后院方对病人的安排。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年长的医生,他们围着满脸血迹、裤腿磨破的刘海洋观察一阵后,问:“是否有发烧、干咳、乏力的症状?”
或许是对刘海洋被撞一事一无所知,又或许是见他并未变现出疼痛状,医生们丝毫没有在意刘海洋的外伤,只问及了几个关键的问题。想起了早上昏倒在火车站的情景,刘海洋不确定这是否叫做乏力,但他不敢向医生提及,只对着医生摇了摇头。医生又观察一阵,见他并无异样的病情特征,便只做了体温检查,见体温正常,就急匆匆走了。
偌大一个房间,白刷刷的一片,让刘海洋不免瘆得慌。他可以想象到,眼前每一张病床上,曾躺过多少人在上面忍受着病痛的折磨,他们哀嚎,悲伤,无力,死去。在他的头上,或许正漂浮着无数的灵魂看着他,“如果人死后有灵魂,他们一定会对自己嘲笑一番吧?”刘海洋想着,不免对自己莫名其妙被关入医院也感到好笑。又呆立一阵,看到桌子上摆放了一大堆吃的,他立即拿起面包狼吞虎咽起来,一边吃一边又泡了一盒方便面。看着热腾腾的方便面,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。他又想起李小尹,不知道李小尹是否有吃东西,她刚回国一定非常嘴馋,如果接到她,现在大概正带她去往以前两人常去的玉林街,吃她最爱的烤串和卤猪脚。“造化弄人!差一点就能见到她了,哎…老天不公啊!”刘海洋自言自语到,他不知道警察是否已经找到了李小尹,是否把他被带走的情况告诉了对方,如果没有找到,李小尹现在或许还在机场等自己,是的,他曾经发过一条短信,让她等自己。想到这些,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电话,自己的电话里有李小尹的电话,他应该和她取得联系,他应该试着给自己打一个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