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的清晨总伴着叽叽喳喳的鸟声醒来，时不时传来一声鸡鸣，为平淡且杂乱的世界增添了一份生趣。蒋志新依靠在没穿衣服的母亲身上，看着刚刚透过树梢的阳光傻傻发笑，嘴巴时不时冒出一个1字。李美丽打了一个喷嚏，惊得蒋志新身体打了一个颤，急忙缩进母亲怀里。或许是母亲身体的温暖让他想起了什么，忽然抽身跑进满是焦土的房子，在摆放床的位置翻找出那本记满数字的本子。本子已被烧去了四角，翻开内页，依然能看清密密麻麻的笔迹。画着窗户的第1页，计了615次，画着狗的第2页，计了1052次，画着刘婆婆的第3页，共计了1568次，画着歪脖子的第4页被他抹去，画着妈妈的第5页计了107次。当看到画着香烟的第6页时，蒋志新连同着计同学的、计村长的等等一并撕了。他翻开新的一页，就着身边烧焦的木棍，小心翼地写上一个1。
1是什么？蒋志新猜想，1应该是宇宙的开始，是万物的母亲，是对立和否定的原则，是雄性与雌性的结合，是生命和灵魂的统一。1是什么？他想，1肯定是解释一切的终极真理。想到这，不由地又发出了“哈哈哈”的笑声。
“笑！你个傻子，一天到晚只知道笑！怎么不知道把你妈拉到对面刘婆婆家住，在外面冻一晚上，不知道冷，只知道笑。”李成贵不知道何时走到母子二人面前，手拿一根铁钎指着蒋志新大骂，骂一阵又蹲下身子，凑在李美丽跟前悄声说道：“你可别给我装疯！要是把我们的事说出去，我就把你儿子弄死。”
李美丽确实是疯了，没读过书的她在县城找了一个酒店服务员的工作，没干多久就被同事骗到广东做传销。在广东，她同着一群不认识的人被关在一个幽闭的屋子里。他们被要求不许出门，不许和外界联系，每天只能读一些关于成功学的书籍。在如此洗脑一月后，开始被强迫打电话拉熟人、发展下线。李美丽没有亲戚朋友可发展成为下线，其结果就是被她的上线作为反面案例进行羞辱。她试图逃跑过，被发现后遭到了毒打，随之成为了几个男人泄欲的工具。那些男人同样是传销受害者，是读了成功学后渴望改变人生的人。面对他们的施暴，李美丽嘴上总喊上一句：“来啊，我不怕你！”
“来啊，我不怕你！”李美丽抬头，恶狠狠地盯着李成贵。
李成贵无法判断李美丽是否真的疯掉，但被她的眼神着实吓得不敢直视，他扭开脑袋，大声对蒋志新喊道：“今天开始，你和你妈就住对面的房子，听到没！”说着，拿着铁钎就去撬刘婆婆家门上的锁。尽管他气势上看去非常凶悍，门锁却丝毫没被撬动。他开始气急败坏，冲着门拳打脚踢，一边踢还一边骂。暴烈的动静招来了几个做农活的村民，都好奇地问：“成贵，咋啦？要进去就找善勇媳妇拿钥匙嘛，弄坏了怪可惜的。”
“他有脸找我拿钥匙？我家男人死在他手里，到现在，补偿款还没给我，拿钥匙？他好意思吗！”李善勇媳妇听到母亲房屋传来的声音，匆匆赶来，走到李成贵面前，插着腰指着其鼻子骂：“谁家的房子，你可以这样撬，你生产队队长就了不起啦，就无法无天啦，你敢给我撬开试试！”
因刚被村长拒签体育文化广场修建合同，李成贵怒气正上头，见到李善勇媳妇又来胡搅蛮缠，更是火冒三丈。开口就回骂道：“你个疯婆娘，闹什么闹，坏老子好事！”
“疯婆娘，对，是疯婆娘，被你搞疯的婆娘又不是没有！”说着，李善勇媳妇上前拉起光着身子的李美丽，走到大伙面前，用尖酸的话说道：“我坏你什么好事了？你厉害，搞疯一个婆娘，还搞出一个傻子…”
话刚说出，只听到“乓”的一声闷响，李成贵的铁钎砸到了李善勇媳妇头上。围观的村民还没来得及因害臊要将眼光从李美丽身子上躲开，鲜血已溅到眼前。现场瞬间寂静下来，所有人都呆住了，有的手心在发汗，有的抽搐着嘴角，看着惊慌失措的李成贵都沉默不语，只有蒋志新跑了过来，钻进李美丽怀来，哈哈哈地笑了几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人群中才有人想起报警。“快，快，快打120。”随着报警电话的拨出，人群开始嘈杂起来，都哀嚎着为李善勇媳妇的遭遇感到伤痛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看。李善勇媳妇倒在血泊中只抽搐了几下，就再也没有了动静。
“来啊，我不怕你。”李美丽搂着蒋志新，冲着李成贵喊。李成贵被这喊声叫回了魂，丢下手中的铁钎就跑，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，蹲在地下查看李善勇媳妇的动静，确认了其没有呼吸後才又拔腿跑去。
过了约有半个小时，拉着警报声的车子从远方驶来，救护车上跳下来两个男医生，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和一滩血迹，又见到血迹旁边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，急忙上车拿了一张毛毯和一针药。一个医生抱着毛毯，走在血泊前假装查看死者伤情，一个走到李美丽身后，趁其不注意，一针扎进她的屁股。注射完，另外一个医生顺手就用毛毯将其裹住，往车上送。
“唉，我们还是来晚了。”一个医生叹息到。另外一个医生不知从何涌起一股愤怒，冲着周围的人喊：“明知道疯子很危险，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把她看好！非要闹出人命才引起重视！”
“你们把那傻子也带走吧。”一个村民指着蒋志新。大家都看出了这两个医生是精神病院来的，跟着一起附和到：“对对对，把那傻子也带走吧，带回去给他治一治。”
“不行！早上我们接到电话，只说是有一个疯子要杀人，又没说傻子要杀人。你们看好现场，警察一会儿就到。”说完，两个医生上了救护车，发动汽车就准备离去。
“那这孩子怎么办？”人群中有人问到。
“送去读书吧。”说完，飞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