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二自从失去花子以后,整天愁眉苦脸,经常叫着我们几个人同他到那个洞穴附近寻找,找了好多次,依旧没有任何下落。后来元二干脆从家中偷来铁锹,动手挖了起来。我们几个则认为元二的做法过于荒谬,拒绝参与。他一个人挖了没两次,觉得没劲,也就放弃了。
端午一过,天气开始炎热,我们小孩子的玩耍花样也随着热度的增加而增多。每天晚上乘凉的时候天空中会出现数不清得蜻蜓在院子上方盘旋,我们就用家里的竹筢在空中乱舞,一不小心就能打落几个。打落的蜻蜓并不会死去,过一两分钟就会醒来,这时,我们就把它放进蚊帐里吃蚊子,晚上睡觉就不用再拍蚊子了。
夏天的夜晚,空中不只有蜻蜓,还有蝙蝠。抓蝙蝠的难度可要困难许多,记得只有青皮抓到过。青皮也是我们一起的玩伴,他出生的时候难产,妈妈死掉了。他三岁那年,爸爸得了什么癌症,也死掉了。他吃着百家饭长大,读书成绩很好,青皮的绰号是元三给取的,因为他游泳特厉害,在水里翻腾的样子活像一只青蛙。他说他经常能看到鬼魂,我们则嘲笑他,为此,也疏远他。他还说,蝙蝠不是吸血鬼,蝙蝠是鬼魂。不知是不是有看到鬼魂的特异功能,他总能抓到蝙蝠。有时候他居然让蝙蝠咬在他的胸前,悬挂着给大伙看,实在令人费解。
除了抓蜻蜓和蝙蝠,我们还有更加喜欢的活动,那就是到院坝对面的小河里游泳。通常,大人们是反对我们游泳的,但如果天气太热,大人也会带着孩子去游。小河的水非常清凉,河中的鱼虾螃蟹自然也是我们的手中玩物。
这天,元家三兄弟,陈麻子,我,还有青皮六人一起来到河里游泳。到了河岸,遇到了另外一伙小孩,他们是我们的死对头。对方自称青龙帮,因为有一个名叫‘嗝多’的领袖人物,常常吹嘘自己的哥哥是镇上青龙帮的老二,为了壮大青龙帮势力,他们几位就成他哥的下线。嗝多的绰号顾名思义是因为打嗝打得多,估计是营养不良造成的,整天都能听到他打嗝。由此可见,青龙帮是只重数量,不重质量的队伍。和嗝多一起的还有傻棍、耶稣、花生、包公一共五人。我们当然不甘示弱,给自己也取了个名字叫白虎帮,以用来抗衡青龙帮的势力扩张。
青龙帮先到河里,占据了一个及其好的码头位置,这个位置长期都是我们白虎帮的游泳范围。陈麻子一见这情况,不干了,大喊到:“起来!起来!早就是我们地盘了,你们怎么还来?要脸不要脸的?”
“什么时候成你们的了?先到先得!懂吗?”嗝多说。
“去年!你们玩扑克输掉的!敢不认帐!”陈麻子继续喊到。
“去年是去年,呃…”说着,嗝多打了个嗝,又继续到:“今年是今年,哪能赢一次管一辈子的?!”嗝多反驳,,其他人也跟着喊:“是啊,一次能管一辈子吗?”。
“你们想怎么样!还想比试比试?”我们一伙愤怒了。
“比就比!谁怕谁?”对面齐声。
“那你们说说比什么!”
“摔跤,打水仗都可以。”
“好!先比摔跤!”
话音刚落,光着膀子的元大冲上来,挺了挺他的大肚子说到:“谁来!”
嗝多作为领军人物,当然要立马当先。上前几步就和元大抱腰搂背地摔了起来。嗝多哪里是元大的对手,不过两分钟,就人仰马翻。第二组是陈麻子对战耶稣,耶稣的绰号也是来自元三,耶稣的大名叫逸叔,叫着,叫着就成耶稣了。耶稣的身材很魁梧,在我们同龄人中看起来像个大孩子。可陈麻子一点也不惧怕,他打起架来,就显得特别亢奋,他曾说过,这世界没有他害怕的东西。他卷了卷袖子,毫不在乎地向耶稣扑去。陈麻子个子小,根本不是对手,坚持有二十分钟之久,最终还是败下阵来。陈麻子不服气,说:“我和他不是一个重量级的,不公平!换人来,这个不算。”青龙帮见陈麻子来了倔劲,也都不愿意再比摔跤。经过一番谈判,决定改打水仗。
打水仗不是在水中嬉戏摔跤,而是游泳比赛。经过商量规则,决定,哪队的人先游到上游的一处桉树下,哪队就算赢。赢的留下,输的滚蛋。
因为有青皮在,我们每个人信心满满。比赛一开始,青皮就消失在水中,我们另外五个当然也不白给,个个争先恐后。因为是逆流而上,青龙帮很快就被拉出距离。我们五个得意洋洋,正准备分享胜利的喜悦,突然青皮从我们身边的水下冒出,我停住身子,脚垫在河底,问:“你怎么才到这里?”
“我早…早就到,到到树下了。”青皮结结巴巴地说,表情显得十分着急。
“到了,你下来干什么?在那等我们啊!”我生气地冲他喊。
“有…有死人冲…冲下来了,快…快走。”
我们被“死人”二字吓得头发毛都竖了起来,抬头一看,果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向我们飘过来。我大脑一片空白,第一反应就是往回游,游到刚才出发码头,然后上岸。陈麻子本来不怕,但见我们一阵慌乱,也紧张了,跟着往回游。,青皮则是一个潜水,又不在了。青龙帮见我们噼噼啪啪的往回乱跑,觉得纳闷,但想着胜利,依然没有停住向前。
“他们耍什么花样,怎么都跑后面去了?”嗝多向其他人问到。
“前面还有一个。”花生指着上游冲下来黑乎乎的漂浮物。
“一群神经病,肯定在耍鬼!”
说着,漂浮物已经到他们眼前,嗝多以为是青皮装神弄鬼,故意给他按了下去,结果物体沉下去又浮了起来。几个人兴致盎然,干脆把它翻了过来。这一翻身,全部吓昏过去。果然是具尸体,脸部已经腐烂。青龙帮全体人员吓软了腿,滑到在水中咽了好几口水才反应过来,疯狗似的往码头游去。
我们哈哈哈大笑,笑得在地上打滚。这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胜利,他们狼狈的样子,或许再也没脸向我们发起挑战。虽然大家看足了青龙帮的笑话,不过自己也吓得不轻。便速离开了小河。
由于时间还早,大家都不愿意回家。游泳的体力消耗让大家肚子咕咕叫,于是一伙又商量着到院子旁边的瓜地,偷几个地瓜装肚子里压压惊。
刚到瓜地,就看到几只麻雀从地埂上的洞穴中飞出。“肯定有小麻雀,我来看看。”陈麻子突然来劲,上前就把洞旁的土搬开,果然好几只小麻雀。这把陈麻子乐坏了,一把手捧起来拿给我们看,得意地说:“看到没有,没有骗你们吧?”
“你手上那丝是什么?”元二指着小麻雀脚下缠绕着的丝,花白花白。
“好像是头发。”元大说。
“头发?果真是!”大伙异口同声喊。
陈麻子觉得一阵恶心,赶紧扔掉毛发和小麻雀。走到刚才的小洞旁,把土又抛了一些,真正一看,麻雀整个窝都是花白的毛发做成。大家奇怪,这毛发从何而来?元大仔细又看了看,说:“难道这就是大人们说的断发鸟的窝?”
“什么断发鸟哦,明明是麻雀。如果真是断发鸟,头发怎么会有白色的呢?长短也差不多,分明是一个人的头发。”元三分析到。
“难道是剃头匠那里叼来的?”陈麻子问大家。
“这周围那么多草,麻雀干嘛跑那么远找头发来呢?不合情理。”元三再次分析到。
“难道是…?”我想到一个让人不愿意接受的解释,但非常合理。
“难道是什么,快说来听听。”青皮好奇地抓着自己的头发。
“只有一个可能,窝那里就是一个坟墓。”我心惊胆战地说了出来。
几个听我这么一说,齐冒冷汗,都嘀咕着“怎么如此倒霉,刚刚在河里跟死人一起游泳,现在又扯掉了另外一个死人的头发”,我们个个身上全起鸡皮疙瘩,除了陈麻子。他又看了看洞穴,干脆把手伸进去摸了起来,嘴里还说到:“怕个屁啊。你们都是胆小鬼。”
刚说完,只见一大块棺材板被他搬了出土,兴奋之极的陈麻子喊到:“黑娃,你的确比较厉害,快来看,果然有死人骨头。”由于刚亲历了腐烂的死人,对于白骨也就少了几分畏惧,大家都凑拢上前,看个究竟。
看了一会儿,大家觉得应该把坟墓还原,一是认为这样是对死者尊重,二是听大人们常常说起这片冈地附近有鬼,我们可不想迁怒这些鬼。大家眼神一致看着青皮,因为他经常说他能看到鬼魂,问他现在我们附近到底有没有鬼魂。青皮说:“我看不到,这个坟墓太久了,我看不到,刚才水里面那个我就看到了。”
“你们又来了,什么鬼,什么妖的,哪有的事!”说完陈麻子居然捡起棺材的拐杖,把骷髅头挑了起来,在空中左右挥舞。这个举动让我们不得不考虑是否应该将他从白虎帮除名了。
又是一个傍晚,微风从河边轻轻吹来,没有带来浮尸的臭味,却带走了拐杖上那个骷髅头的畏惧。这片瓜地,凉爽而奇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