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件并不存在的东西,还固执地相信它一直存在!这并非是在期待意外,而是在寻找的路上,我们不会显得那么孤独。”——摘自于孤独大师日常语录。
“年纪轻轻的,为何选择走这条路?还带着孩子。”行脚僧牵着狗,行至孤独大师面前时,看到衣衫褴褛的两人站在高速公路旁神情呆滞,一眼便知是流浪行乞之人。
“这条路通向目标或许更近一些吧!”大师对陌生提问的回答脱口而出。
对于乞丐的回答,行脚僧有些意外,随口一说的话本以为可以警醒对方,却没想到对方的心中似明镜一般。“目标在哪里?”行脚僧继续问到。
“在哪里?他不在远方,也不在脚下,更不会在心中。我不清楚,如果知道目标在哪里,或许我…,就不会流浪了。”
“好像一条狗!”行脚僧笑道,用手拉了拉拴狗的绳子。黄狗没有回头搭理和尚,也没有扭头看身旁的孤独大师。它沉默地看着远方,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,像一位从容、安静、慈祥的老人。
“对,确实像一条狗,一条孤独的狗。”
“不,是一条被小姑娘牵着,要溜遍世界的狗。”
站在一旁的哑巴应该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,伸手扯住孤独大师吊在屁股后的裤腰带,学着和尚牵狗的样子,将裤腰带拉得直直的,赶着大师往前走。
比起流浪,孤独大师较行脚和尚逊色太多,单讲和尚的狗,跟着他在外行脚的时间就有十余年,何况行脚僧本人?无论是流浪的时间,还是漂泊的距离,大师都难望其项背。两人一路的沟通,让他对和尚流浪的生涯敬佩不已。但和尚不承认自己是在流浪,他说:“内心有所向往,怎会是流浪!如果没有向往,做人做狗又何妨?!”
行脚僧一席话,让孤独大师陷入深深的自省中,他怀疑自己之所以感到无限的孤独,极有可能是因为内心无所向往而造成的。可是,无所向往不是应该更加自在吗?《金刚经》所说的“心无所住而生其心”不正是要人去除执念吗?为何我们惧怕孤独就一定要让心有所向往呢?矛盾的问题令大师困惑难解,他想,在通向目标的道路上,或许是自己缺少一条真正能陪伴他、牵引他的狗。
“它很厉害的!”行脚僧指着前方的狗对孤独大师说道:“它陪我登过五台山的五座山峰,同我拜过普陀山每一尊观音菩萨,还与我一起在九华山上的地藏菩萨肉身前发下誓言,要遍礼中国所有寺院。”原来,行脚僧翻越秦岭来到四川,目标是要到峨眉山朝拜普贤菩萨。在三十年的行脚生涯当中,他也遇到过孤独、害怕、失望,也曾心生退转,一度想放弃。这次前往峨眉山朝拜普贤菩萨,正是为了得到普贤菩萨行愿精神的加持,让他继续在行脚的道路上勇往直前。
“你知道成都有个文殊院吗?我想去看看。”一个和尚牵着一条狗,一个孩子牵着一个乞丐,悠游自在地走在高速公路上。飞驰而过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,丝毫没有影响到山间的优美缓缓向前。
“知道,那个庙养活了不少人。”
“我年前在扶风县法门寺听到成都的道友说,说文殊院门外有一个开了悟的人,曾示现过文殊菩萨的样子,还有帮人愈合伤口的神通。叫什么来着…,好像叫什么孤独大师!”
孤独大师被和尚的话惊出了冷汗,冷得他头皮、腰间发麻,甚至牙齿开始哆嗦。他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个传闻,还是行脚僧有神通,看透了他的从前。从未谋面的人啊,彼此竟放了一个假的彼此在心间,这,又一次让大师感受到了强烈的疏离感。他不知道如何接和尚的话,转过身子,倒着行走,一边看着哑巴,一边向路过的汽车挥手。
令孤独大师万没想到,他不经意的挥手,招致一辆豪华SUV汽车减速靠边,在他们前方停了下来。车门打开,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,直端端地冲着大师跑来。一边跑一边指着自己说:“还记得我吗?我…,我们一起在超市门口喝过酒的,还记得吗?真没想到,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!”
“不记得,和我一起喝过酒的人太多了!”
“你曾对我说,世界那么大,爱一个人就足够。还记得吗?”男子走到孤独大师面前激动地说着。大师想不起眼前这人是谁,但他记得这句话,在他心中放了好久的一句话,竟送给了一位从未谋面的人。男子见着大师一阵激动,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位出家的和尚,又赶紧上前,双手合十向行脚僧问讯顶礼。
“可是,要爱一个人却好难。”行脚僧听到男子说的话,心中有点感触,见他是一位佛教徒,便随口说上两句:“好多学佛的人,整天口口声声念着菩萨、念着佛,说要利乐有情,说要普爱众生。其实他们都没搞明白,爱所有人容易,爱一个人好难。”
和尚短短几句话却句句如针一般刺入男子心怀,关于如何爱一个人的问题,困扰了他太久。确实如和尚所说,他能用包容的心态去关爱身边所有人,却无法用平常心去对待最爱的人。想到这些,他越发的觉得孤独大师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,身边尽是得道的高人。他控制不住对孤独大师的崇敬之心,热切地邀请三人乘坐他的车。
对于陌生人的邀请,行脚和尚没有动心,习惯了走路的他继续拉着狗要往前走,然而,慈祥的狗却坐了下来,眼睛眺望着远方哈哈地喘气。孤独大师也停住了脚步,想着年纪尚小的哑巴,愧疚感从心中油然而生。他看了看哑巴,期望得到她的意见,哑巴看了看开车的男子,不住地摆头。
“恳求几位上车吧,我一路上真的好孤独。”
男子话音刚落,一辆巡逻车从身后飞驰而来,一个急刹车,伴着轮胎摩擦的塑胶味,车子停在他们眼前。车上下来两个人,穿警察制服,对着三人指指点点地说道:“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