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的,人反正要死的,可要死的其所啊,比如那位爷爷的战友,他的死就有价值,可是你这样…”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,居然有一种劝说她的冲动,但说到关于她自杀的问题上,我还是犹豫了。“抱歉,我不是说你这样死没有价值,我只是觉得人反正都要死,为何不让自己短暂的人生活得更精彩一些呢?当然,我不是你,无法体会你的感受,比如你讲到你小时候的遭遇确实比大多数人都过得糟糕,但童年并不代表人生的一切,那只是磨砺你、锻炼你的经历,是灿烂人生的开始。”
“确实,在我看来你,这只是悲惨人生的开始…”
您尝试过和老鼠做朋友吗?想必很少人会喜欢老鼠这种肮脏、鬼祟且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动物了,冷小姐何尝不是,可冷小姐最终妥协与老鼠做了朋友,他们几乎一起吃一起睡。冷小丫在崔家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,每次吃饭都端着饭菜躲在自己屋里吃,老鼠见惯了她,在她吃饭的时候也会像小狗一样围拢到她的脚下,当然,冷小丫也不会吝啬,总会分享一些食物给它们。虽然是朋友,但冷小丫很讨厌老鼠跑到她床上来,因为她认为,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私人空间,是她唯一可以保卫的私人领地。所以,若碰到半夜有老鼠来钻她被窝,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将其踹下床去。
冷小姐记得读五年级的一个夜晚,老鼠钻她被窝触碰到了她的脚踝,她本能反应地将其踢到了旁边的草堆中。本想就此可以安心入睡,可没曾想到,杂草堆里传来老鼠凄楚的惨叫声。“难不成把它踢伤了?”冷小丫想着内心过意不去,就起身开灯走到杂草堆旁去看究竟。走得越近惨叫声越大,听得让人心慌,她定目一看,草堆里一条拳头大的蛇正用身子一圈一圈地、死死地将老鼠勒住。冷小丫吓得急退两步,手脚一阵发麻,不知如何是好。没一会儿,老鼠的惨叫声停止,蛇松开身子,探着头,吐着舌须望着她。“难道今天要睡外面?”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,来不及过多的思考,身体已经退缩到门口,准备开门离开。门刚虚开一条缝,黄仔一个劲钻了进来,它没有吼吠,直奔杂草堆,用嘴叼起蛇往屋外跑了。
童年里,冷小丫的朋友几乎都是动物,不单是黄仔,隔壁刘奶奶的咪咪,寡妇家的兔子,屋后竹林里的猫头鹰等等都成了她的朋友。她觉得动物比人好,虽然彼此语言不通,无法相互交谈,虽然处境不通,不能抱团取暖。但动物们总不会对自己使脸色,不会嫌弃自己,更不会羞辱自己。每当她在学校、在家里受到的委屈有话要说的时候,它们都会成为她最忠实的倾听者。冷小姐说,她很小就学会了忍辱。她永远都记得同学把吐在地上泡泡糖塞进她嘴里的情景,也忘不了一群男生拔掉她裤子,嘲笑她没有内裤的情景。诸如此类的欺凌,对她而言可谓是家常便饭,从开始的嚎啕大哭,到后来的笑颜以对,她认为她学会了对付人间的恶,可她却一直没有弄明白受欺负的为什么一直是是她。直到有一天,崔永才说出了真相。
那一天傍晚,冷小丫和往常一样洗了碗,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写作业。桂芬二妈抱着小弟到门口,说是自己要到舅家帮忙做宴席,二爸出门没回来,想必是又赌牌去了,让她带着小弟睡觉。给崔家带娃是除农活以外的额外任务,冷小丫经常为此挨打,但时间长了倒是有了经验,但凡什么事都顺着小弟,不但不会挨打,还能从中捞到些许好处,这也是她唯一获得零食的途径。冷小丫当然乐意地顺承了带娃的任务。她把作业拿到正屋屋檐下,打开电视放给小弟看,写完作业天已黑尽,拉着小弟去睡觉,小弟却赖着电视前不走,只得陪着他一起看电视。不知又过了多久,小弟终于在椅子上睡着,她才端来水盆帮他把手脸脚洗净,费力地将他抱上床。
小弟是挨着父母睡的,冷小丫将小弟放床上给他盖被子时,枕头下露出一堆水果糖,这是她平时不曾见到过的。糖对她的诱惑太大了,看着糖她纠结起来,平时能吃到糖都是小弟给她的,如果小弟睡着了,她拿一颗算不算是小弟给她的呢?或者,即便是她吃了一颗谁又会知道呢?她纠结了许久,最后还是鼓起勇气,以极快的速度剥开一颗塞进嘴里。久违的甜味刚在嘴里散开,屋外忽然传来黄仔的吠叫,她迅速地把糖果纸揉成一团扔到床底,两步迈到门口看个究竟,原来是二爸崔永才回来了,看到她就是一通臭骂:“死女子,什么时间了,还不滚去睡觉。”冷小丫知道是二爸又输了钱,心里不高兴,但嘴里包着糖又不敢说话,一口咽下整颗糖,灰溜溜跑出屋门回自己的杂物间睡觉去了。
刚钻进被窝,冷小丫就开始后悔,后悔不该一口气吞掉一颗糖,如果能再大胆一点,她就能多享受一会儿甜美的味道,但懦弱并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,她只能自我安慰地想,糖在肚子里也会有甜的味道,只是甜得比较隐晦。如此想来,她便静静躺在床上,在黑暗中细细回味那似有似无的味道。
想必是甜味引来了老鼠朋友的羡慕,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冷小丫脚丫的被子上窜动。“下去,说了不准上我的床,下次不给你们带吃的了!快给我下去!”说着,她捂着被子轻轻地踹了两脚继续回味肚子里的甜味。动静停止了两分钟,又窸窸窣窣响起,这次冷小丫明显感觉到了有东西钻进了她的被窝,并且触碰到了她的脚。她变得气愤起来,这种气愤是来源于错失糖果的遗憾。她用力地揣了一脚,迅速撑起身子,准备好好责备一番老鼠。一转身,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,匍匐在床上若隐若现。吓得她迅速缩回身子,抱着被子全身打颤。
“别怕,是二爸。”
“二爸,我错了,我不应该偷糖吃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冷小丫主动供出了自己的罪状,她明白,自己虽然从未偷过东西,但挨打一定是会的,并且一定会比平时挨得都要重。
“没事儿,不要怕,你过来,只要听二爸的话,二爸还给你糖吃。”崔永才压着嗓子说着,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腿上。
不敢动弹的冷小丫不明白二爸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什么,她也不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,但她知道,这个穷凶极恶的人,这个打牌输了钱的人是在欺负自己,欺负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,欺负一个本就多余的人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冷小丫呆问。
崔永才在喘息中冷静地回答:“因为你太美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