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看,一听声音已经知道是队长薛良宇。他依旧是那么嚣张跋扈,作为一个道德行为如此败坏的人,我实在不明白他是何处来的底气。当然。道德败坏的人根本没有羞耻心可言,嚣张也就变得理所当然。不过,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,他根本还不知道我发现了他与我妻子之间的不轨事情,所以靠着大嗓门为自己愧疚感壮胆。
“既然你来了,我们倒不妨把话说明白。”此时此刻,我再无需顾忌他的领导身份,以及复杂的社会背景。
“说明白?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薛良宇一字一字说着,很明显,从他说话的顿挫间,我感受到了他的胆怯,一种了做了亏心事的胆怯。
“不用装糊涂,大家都是成年人,没什么好装的,你薛大爷敢做还不敢当吗?”我冷笑着说到。
“装糊涂?我装什么糊涂,对于你这个傻逼,我有什么需要装的,来,说清楚啊。哦,难不成是因为年终奖?我操,你没领年终奖,我他妈也没领啊,难不成我还吞了你的钱不成。”薛良宇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,却丝毫掩饰不了他装糊涂的实质。
薛良宇装腔作势的样子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,我没有理会他说的话,不自觉地后退几步,为的是离这个恶心的人更远一些。我后退一步,他却逼近一步,见此,我立刻大喊:“你别动!虚伪的人,别离我那么近,恶心!”源自内心的愤怒将他骤然喝住。
“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吗?非要选择这样?”薛良宇停下脚步,态度终于缓和下来。
“哈哈哈哈,这种事情也可以商量?哈哈哈,恬不知耻!”我放声大笑,一种憋屈已久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释怀。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冷小姐,以及她所受到的遭遇,正是因为有薛良宇这样的人,才让世间那么多人承受着那么多不应该承受的苦。是的,他们在欺负像冷小姐这样的人时,毫不做商量!
“什么事情就不能商量啦,你不说出来,我怎么知道你的诉求。”
“我睡你的老婆,可以和你商量吗?”
“我操…你他妈是脑子出毛病了吧,这和我老婆有什么关系。你爱死不死的,”说到这,薛良宇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话,立即止住声音。
“爱死不死”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,我皱着眉头细想了一会,好像在我上楼的那会儿,遇见一个路人,看见我冷言:“大过年的,爱死不死的,真让人看着晦气。”或许是我想错了,面对死亡,面对像冷小姐这样的遭遇,大多数人难道不是冷眼旁观吗,说出“爱死不死”这话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“我们要商量的是你为啥要跳楼,不是睡我老婆。”薛良宇补充到。
对于薛良宇说我跳楼的事情,我感到莫名其妙,但第一次见到他低声下气的样子,心中又莫名喜感,忍不住冷笑到:“我跳什么楼,是冷小姐要跳楼,不是我要跳楼!”
“冷小姐,哪有什么冷小姐,你是不是疯了?”
薛良宇的提醒才让我意识到,自己在怨愤的情绪下忽略了冷小姐的存在。我转身环顾,冷小姐果然不见了。好似早已预感,却又无比沮丧。她去了哪里?我急忙退到楼顶的边沿,沿着围墙飞快地跑了一圈,巡视墙外的一切,她确实不见了。
“你没事儿吧,找什么东西?”薛良宇问到,也跟着过来往楼下看。
“你别过来,是不是你…”我内心又升起了对他的厌恶,“是不是你把她吓得…跳下去了!”
“你别激动,陈爽,你别激动,听我说,”对于我激动的行为,薛良宇好像被吓到了,从温和的态度转变为安抚的态度。“我真没看到什么冷小姐,你别激动,别往墙边靠了,风大。”
正此时,不远处炸了一束烟花,惊得薛良宇打了一个哆嗦。他狼狈猥琐的样子惹得我大笑起来。“风大?风再大能大过自己的无知吗?再大能大过人性的欲望吗?”
“什么欲望?”
“对权利的贪欲,对金钱的贪欲,对女色的贪欲。”
“陈爽,我想我们存在某些误会。是的,平时我为人处世比较强硬,但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。另外,年终奖的钱,我真没拿,我不缺那点钱,是吧。你说我贪图女色,这…是个男人都会吧,我想这也没妨碍你什么吧?”
男人说起谎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,甚至把道德败坏当做是自己成功道路上的必要力量。我忍不住想起冷小姐,对她的消失,我几乎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。我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神,掏出手机,翻出妻子对话框,点开那张一男一女在黑夜中互相拥抱的照片,举向薛良宇说:“你看看这是什么?”
“我看不太清楚。”薛良宇虚着眼睛看,边看边向我靠近。
“你别过来了,看不清楚算了,我告诉你,这张照片上是一对狗男女!”说着,我越发地生气。“出轨还拍照留念,不但拍照还主动发给我看,做贼不带一点心虚掩饰的!还说什么,来,我念给你听。”我收回手机,照着对话框中的内容唸到:“还说,‘就别回来了吧,和你的小情人好好过年!’看到没有,倒打一耙!”
“两夫妻闹矛盾很正常,大过年的,谁不想回家过年,我理解。但我们做这个工作,性质就这样,你看,我不也没回家吗,大家都一样,你别东想西想的。”
“你不回家,李广大也没回家,为什么偏偏叫我来巡逻,叫我来这楼顶?另外,你也别误会,我才不会为你们那些破事去寻短见。”
“这怎么是偏偏叫你巡逻,大家都在工作,分工不一样而已。我们在办公室呼叫你的位置,是你说鸿运大厦楼顶有人要跳楼,我们才派李广大过来,他上来看到你手腕流了好多血,回报说自己只是一个辅警,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,我这才赶来。”
是的,我的手腕流了好多血,疼痛和血腥味依然还在。忽然我想起在电梯间时,一个陌生人见到我手腕流血时,边跑边骂的情景。“闯你妈的鬼了,大过年的,要死怎么不死远一点…”
这人世间是多么的冷漠啊,才让冷小姐如此绝望。我本想再说点什么,发现已经无话可说。时间接近零点,从四周传来零零散散的烟花爆破声。我踏着烟花照来的光斑,纵身跳到围墙外沿,在冷小姐曾经蹲过的角落,我看见了为她披在身上的大衣。
零点,在新旧交替的时刻,我一跃而下,为了追随冷小姐的凄苦,同着数不清的烟花一起坠落。
繁华落尽,终究归于一片死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