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璀璨,爆竹连连。昔日繁华的城市人去楼空,热闹的背后透着一丝寂静。这就是如今的春节,定居在本市的外来人口都回了家乡,原住民人口数量增长远不及城市扩充的快。马路上零星地跑着几辆车,但几乎看不到行人。如此场景,倒是让我感到些许新鲜。
大年三十,我本该在家与家人吃团圆饭,奈何特殊的工作,不得不在大街上游荡。老实说,此刻的内心是非常不快的。特殊的工作,特殊的岗位,却有人搞特殊,心中有一口怨气,难以下咽。之前,我在家待业快三年时间,父亲四处托关系为我找了一个协警的工作,虽说是编制外人员,刚穿上那身衣服的一刻,也是觉得特别的神气。然而,与编制内的警察在工作内容上的巨大差别,以及福利待遇上的巨大差距,逐渐地让我失去了兴趣和感到了心寒。人比人气死人,干得比人多,拿的比人少,低人一等的卑微感时时刻刻都会显在脸上。好比今天,本应该轮到我休息,领导一句话:“要保证春节期间的治安安全,加大巡逻范围和时长。”我们就得灰头土脸地在大街上一整天一整天压马路,他们呢?哎,我都懒得吐槽了。
治安巡逻检小队本是3个人员的配备,一位是编制内的“大爷”薛良宇,凭着老爸是市上的领导,在单位里横着走路。我虽说不至于巴结他过日子,但打交道时也只能客客气气,遇上春节值班,他当然可以不来。一位是和我长期搭档的李广大,与我在街头巡了两圈,路上一直说肚子不舒服,上个厕所人就不见了,后来打电话告诉我说是去了医院。谁都知道他是溜班了,只是彼此不说穿而已,其实我也想溜,但清静的街道倒是让我没有了回家的欲望。比起家里一大堆叽叽喳喳的小孩,喋喋不休的父母,哀怨的妻子,清静的街头到不失为一个“避难所”。在这个避难所里,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迈开步伐,看尽街头巷尾的灯火阑珊与天空尽情开放的烟花。
烟花爆破后的火药味随着烟雾落在街道,勾起了我憋了足足半天的烟瘾。我找了一个墙角偷偷摸摸地点了一支,冲着闪烁着烟花的天空吐了一口,低声说了句:“点一支烟祭哀愁,一会儿再点一支祭明天。”
吐出烟雾未散,对讲机忽然喊到我的名字:“陈爽,陈爽,请报告你的位置。”
虽然知道上班时间禁止抽烟,却不曾知道天眼监控如此厉害,躲在墙角抽烟居然也能被发现。我心中无奈,暗想大不了罚钱。极不耐烦回复到:“陈爽收到,我位置在塔院街街头,请问有什么指示。”
“收到报警电话,称塔院街鸿运大厦楼顶坐着一位年轻女子,初步怀疑有跳楼自杀的可能,请马上到现场核实情况。”对讲机那头讲到。
一听自杀,惊得我赶紧丢了烟头,心想这大过年的,是要闹哪一出?于是急忙跑到鸿运大厦楼下,抬头看,却并没有任何异常,楼顶既没有坐着人,楼下也没围观群众,一切平静如常。我掏出香烟,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,按下对讲机的按钮抱怨道:“哪有什么人?鬼影子都没得一个!”
正汇报着,一个人急匆匆跑到我面前,用极平静的语气对我说:“警官,你上去看看,楼上有个人,好像是要寻短见,大过年的,爱死不死的,真让人看着晦气。”说完就急匆匆往街道对面走去,没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我的肩章,大概是肩章暴露了我协警的身份,他极其蔑视地补了一句:“如果你没有处置这种事件的权限,就赶紧报警吧,毕竟是一条命。”说完,跑了。
听完路人的话,我几乎有些恼羞成怒,恨不得脱下衣服,上去教训他一顿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,以用于平复内心的愤慨。“我怎么就没有处置这种事情的权限了?”带着愤愤不平的情绪,我往大楼中心跑去。刚到楼梯口,一扇电梯门正好打开,又匆匆跑出一个人,一边跑一边嘴里骂着:“闯你妈的鬼了,大过年的,要死怎么不死远一点…”此时此刻我已经意识到了报警电话的真实性,急忙踏进电梯,找到电梯最高层的按键按下。当我的手从31号按键收回时,忽然发现手上有一丝红色血迹,刹那,我慌了,转头一看,身后,左右两侧的电梯壁上全是血,惊出我头皮发麻,紧紧抓住裤腰带。
电梯在31楼开了门,点点的血迹顺着走廊延伸到了扶手楼梯口,这是通向屋顶的。我站在楼梯口犹豫了片刻,纠结于是否应该独自上去的问题。最终考虑到自身安全,赶紧用对讲机呼叫总台,然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复。用手机给李广大的电话,也没有信号。“原路返回?”我内心开始挣扎,“做协警就意味着要认怂吗?”想到刚刚在楼下听路人的话,我硬着头皮还是冲上了楼梯。
刚上楼顶,正好一个烟花在身后炸开,吓得我赶紧捂住耳朵和心脏。接着是一连串的烟花在旁边轰鸣,五彩的光照得整个屋顶透亮,在屋顶的边缘果然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,她听到烟花的声音,顺着光亮向我的转过身子。满脸鲜血,皮肤煞白,呆滞的眼神盯着我。
“小姐,你…这是怎么了,没事吧?”我被她的模样吓得有点语无伦次,深吸一口气后才让自己镇定下来。“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?”
女子没有说话,她面对着我,身子往后方退了两步,靠在了石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