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孤独的游魂,飘来飘去并非无处可依,而是丢失了自“我”。“我是谁?”这个人生的终极问题,原本以为只对活着的人才产生困扰,没想到死去的我却依然会为此迷茫。同活着不一样,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,活着的人可以选择放弃追寻,而死去的我似乎除了不断寻找自我以外,别无他选。
我并不死于某个夜晚的坠楼?我并不一定就是王中立?对,我可能死于中毒,我也可能是王中刚,在我有限的记忆里,这一切是都有可能的。我想去翻开王中立的日记本,多了解一些有关我或者不是我的往事,而我软弱无力的手对那薄薄的一页纸却无能为力。我并不能自主,一阵关门的风会将我带得好远,一股记忆中的味道会把我带得好远,甚至一束突然亮起了的光也会将我吸走,带到好远好远的地方。我并不自主,这又让我觉得自己如同活着一般。
警方来到王中刚父亲王永能的家,了解王中刚和王中立的情况。交谈中,王永能几度失声痛哭,若大的别墅、豪华的家具被哭声透得万般凄凉。王永能一直埋冤老天对他的不公,甚至忽略了警察了解案情这件事。他说:“都说老天给了你一样,就会夺走你另一样。可他不公,夺走了我儿子,还夺走我的兄弟的儿子,让我王家无后…”
“前日发生在大厦的跳楼死者不是王中立。”
警察的话惊住了王永能,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。 “那中立人在哪里?”
“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。想从你这里了解王中立这一年来的情况。”
王永能平静下来,点了支烟,沉思了很久。接着给秘书、财务总管分别打了一通电话,询问这一年来他们与王中立的接触情况,返回的结果一样,两人在这一年里都没有见到王中立本人,公司事务都是通过沈丽丽在对接。
“我…,好像这一年来我也没有怎么见到中立。那…跳楼死的人是谁?”
“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。冒昧问您一句,你知道王中刚和沈丽丽是什么关系吗?”
王永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问话的警察,一种被冒犯的情绪涌上脸庞,脸瞬间从松弛变得紧绷起来。这张变化无常的脸又让我想起了什么,熟悉且令人不安。他又点了一支烟,将情绪同着烟一起咽了下去,问到:“这事难道和刚子还有关系?”
警察笑了笑说:“没有。”
我的意识跟随着“死者是谁”的问题四处飘荡,时而在警察的车轮下,时而在王永能的电话中。我忽然理解到为何要在亡者的墓碑上刻上名字,原来是为了灵魂有所归宿。显而易见,我没有墓碑,甚至我怀疑连坟墓也没有。
王永能给沈丽丽打了一通电话,问死者究竟是谁,沈丽丽只说不知道,很不开心地挂掉了电话。这样的口气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有很大的矛盾,是否与房产公司的继承问题有关,我不得而知。
丽丽很少将笑容挂在脸上,我想,这不是因为我,更不是为了死者。也不清楚她是否一直是这样,乃至于和我一起的日子里也是如此。当然,如果我可以是王中立的话。
丽丽的梳妆台前摆满了各种品牌的化妆品,从她挑选的动作来看,每一支化妆品应该都是她所钟爱的。她对化妆品的挑选犹豫不决,挑出后在脸上随便一试,就不假思索地丢到垃圾桶里。或许,再昂贵的装扮,都已无法遮挡那张沮丧的脸。
“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…”丽丽看着镜中的自己。
“我只想知道我是谁…”我也看着镜子里的丽丽,涌出的泪水在她脸上画出两道深深的痕迹。
“我不在乎你是谁!”说着,她用力地擦拭掉眼眶旁的泪水,眼线,眼影以及假睫毛混成了黑乎乎的一团。
“那我们之间是有过感情吗?”我迫切地想知道。
“什么狗屁感情,都是假的!”丽丽的情绪变得激动,一只手将桌子上的所有物件全部扫到地下,噼噼啪啪的洒满了整个屋子。
“那什么才是真的呢?我想知道。”
“都不重要!都他妈是骗人的!”丽丽恶狠狠地看着镜中,一口唾沫往镜中的脸上吐去。
“这可是你自己的脸,也不要了吗?”
“说我不要脸!哼….”丽丽越发地激动,两只手在脸狂揉,红的、白的、黑的交织成一幅没有温度的抽象画,寂静且又离奇。“我就是不要脸!”说着,丽丽昂起自己的脸部,冲着镜中的自己狠狠撞去,我跳到她的前面,想用身体去阻拦,双手、身子却对她前进的身体没有任何意义。只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,脸上、地上、手中,鲜血淋漓。
红色的现实将我冲得粉碎,随着破裂的镜子一同滑落在一个脸部模糊不清的女人面前。
“我以为我是你的恋人,原来,你只是在喃喃自语。或许,我根本不曾拥有过曾经,我早该把自己忘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