脸对一个人来说,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吧,某些时候它似乎能取代人格的地位,完完整整地替代一个人的存在。它能代表你,也能代表我,同样也能代表它本身。无论丑美,你都不敢失去,因为你不敢想象没有脸部的人们在街道、广场中穿梭的情形,一定是个个都虎视眈眈地想要吃掉彼此,或者含情脉脉地想要忘掉彼此。
我倒像是一个没有脸的人,在世间的任何角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,不被人在意。不知是否是暂时失去脸部的缘故,沈丽丽开始意识到了我的存在。她惊恐的表情,疯狂的行为令周围人看来好似着了魔一般,游离在生死之间。丽丽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个道士,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宣称王家被恶人施蛊,有阴魂在公司的各个角落徘徊,于是在各个办公角落大做法事。
“难道这是要抓我离去?”
那位不知姓名的道士带上各种面具,扮着据说是给鬼看的各种姿势,念着据说是给鬼听的各种咒语,在屋内屋外窜来窜去。我是多么期望能听懂那咒语的含义啊,又或是多么希望他能在某个角落间发现我的存在,将我装进他的宝盒,带我到该去的地方。可是没有,甚至当他那慈悲三昧水洒在我身上时,连点醒我的一丝感觉都没有。我并不怀疑道士的法力,或许他的表演本就不是给我看的。
施法捉鬼的队伍从王中立的食品公司演到了建筑公司,再从建筑公司演到了餐饮管理公司,最后来到已经被王永能接管了的房产公司。各带一个面具的一男一女被保安拦住了,女的是沈丽丽,见此情景,冲着所有安保人员破口大骂:“你们这些看门狗,老娘才走几天就不认识了吗?”她的骂声在空阔的大厅里荡气回肠,吓得安保人员夹着尾巴让了路。来到办公楼层,所有员工被做法事的阵容惊得目瞪口呆,知道是沈丽丽本人带来的,也都不敢言语半句,任由道士带着人在屋里四处乱窜。
法事活动正搞得热闹,忽然从电梯间冲出王永能,他按住了道士的桃木剑,盯着只露出眼睛的沈丽丽低声说到:“你谁啊?”
“我是谁重要吗?”沈丽丽说着,用手把面具摘开,一张被玻璃划破的脸露在所有人眼前。在场的人都被这张割破的脸感到惋惜,不忍直视地扭头回避。只有王永能没有为之所动,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丽丽足有两分钟,说到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我来捉鬼啊!”
“哪来什么鬼!?”
一时尴尬的气氛凝固了现场,乃至整座大厦。好似所有的人都死了,只有我活着。我可以在他们呼吸之间流窜,从这个鼻子到那个鼻子。我可以在他们眼神之间转变,从这双眼睛到那双眼睛。然而,我始终无法进入他们的心里,好似都沉寂得如死海一般。
流言蜚语在王氏家族企业里四处蔓延,议论凶杀案件的,八卦男女绯闻的,调侃命运诅咒的,一夜间各种言论层出不穷,热闹非凡。王氏集团的一些员工被警察秘密询问,关于王中立、王中刚、沈丽丽之间的事情,他们只是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传闻。有的说王中刚是被王中立与沈丽丽二人害死的,为的是夺取财产。有的说沈丽丽曾经和王中刚有过一腿。又有的说,王中立根本没死。然而,当被问及李晨明是谁时,却没有一人知道。
李晨明又是谁?
原来,警察经过相貌还原,失踪人员调查,血样、指纹、体貌特征比对,确认出前些日坠楼死亡的人名叫李晨明。令警察感到惊讶的是,李晨明与王中立的相貌从资料照片上看,几乎长得一摸一样。
我忽然想起了丽丽曾经说过我很像她的一位朋友,莫非就是这位李晨明?如果是的话,那或许我又可以是李中立了。
“你能告诉我们李晨明是谁吗?和你是什么关系。”警察再次将丽丽带到警察局,进行询问。
“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。”
“只是朋友吗?”询问的警察看着丽丽的眼,似乎有备而来。 “……我结婚前的男朋友。”丽丽回答得很不情愿,但说得非常平静。
“那你知道坠楼死亡的是谁吗?”
“你们不是说是王中立了吗?”
“不对,我们最终确认死者是李晨明。在他死的前夕,王氏集团有大量的钱财转移到他的名下,包括一家餐饮公司。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我完全不知道,可能是王中立处理的吧,毕竟公司是他的。”
“那么说,王中立还活着?”
“我不知道。我们一年前就分居了,没有生活在一起。所以他的生活用品才被我收拾到里屋。如果他还活着,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应该知道,但我没有他的任何信息。”
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?”
“前天有一个人闯入我家中,不知道是小偷还是什么,被他推到玻璃上撞破的。”
“是谁?”
“不知道,带着面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