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不再负担得起那昂贵的租金时,只得乖乖搬出住了已久的公寓。我有自知之明,也懂自爱,不想被房东斥责赶出。我根本不对所谓的仁义情面、怜悯施舍寄予希望。现今这社会,讲的是‘现实’,房子出租给谁不是租,干嘛可怜赊账与我。这怪不得房东,也怪不得社会,只能怪自己没本事,赚不来钱。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,我早已见惯不惊,倒是可怜了我那堆书,搬来搬去,跟着受累。
究竟还是不能流落街头的,我只能四处找朋友借钱,寻求帮助。可就现状而言,以前的朋友也都不称之为朋友了。见面不如陌生人,开口倒似仇人般。尽管我厚尽脸皮,也借得并不多。幸而走运,在街头看到一张廉价的房屋出租广告,使我高兴至极。
照着广告上的地址,我找到了房东。房东约有五十来岁,身材瘦小,小得像只狐狸。见我要租房,又是发烟,又是递水,喋喋不休地与我套近乎,虽然看上去过于虚假,但也使我心里觉得热乎乎的。一听我说要看房,房东更为热情。这种热情已然让我猜出,他所要出租的房屋环境定不怎样。不过,我哪还顾得这些,但凡能遮风避雨,我已别无他求。再何况,低廉的价格才是重点。
所出租的房子离房东那隔有两条街,转弯抹角地钻进一个小巷子才到。随着房东进房一看,宽敞的客厅,整齐的家具摆设,着实让我喜出望外。再看看厨房,再看看卫生间,设施齐全、又干净。所看到的,让我开始觉得,房东是在拿我开玩笑,就这样的房子,租金至少得是现在租金的三倍以上。为何低价便宜与我?我开始不安,难道是自己落了骗子圈套?一想到这,身上直冒冷汗。
“兄弟,怎么样?都还不错吧。”我看着热情的房东,不住地点头敷衍。“我们来看看房间吧。”顺着房东的话,我才注意到客厅的左侧有一道门。我迟疑了一会,走到屋门前,用手去扭门锁,可却扭不开。门上了锁,我感到奇怪,出租的屋子干嘛还锁上,莫非里面还有昂贵的家具不成?我疑惑地等待着房东开门。房东却并没有开,只是冲着我笑了笑,“兄弟,请这边。”我又顺着他的声音看去,原来,客厅的阳台边有一个延伸,延伸出一个不足三平米的空间,打开窗户是阳台,关上窗户,则是一个杂物间。看到这空空的一片,心里发笑起来,刚才的顾虑瞬间打消。
“兄弟,你觉得怎样,我这价格不贵吧?”房东的热情高涨起来。我心中暗念到,“还能怎样?”天上总是不会掉馅饼的,这哪能算个房间,杂物间都算不得!我本想算了,可又能怎样呢,又搬着一大堆的书到处乱跑?我可不愿意再折腾,简直让穷人为难。房东见我不说话,热情又翻了一翻,“兄弟,你看,完全可以放下一张床的。”我摇了摇头,心想:“哪能呢,放了床就不用通道了吗?”一个阳台变一个房间来出租,房东的经济头脑让我折服。他见我还是不说话,又不住地摇头,便赶紧伸出手来,用手指比划一个数字,示意再次降价。我一看,居然比原价少了一半。“兄弟,我是爽快人,一口价。”
其实,并非是我要砍价,房东既然自砍一刀,我也只好笑着点头答应了。“那房间住人吗?”我好奇地问到。“有人住,一位女士。”听房东说是一个女士,我忽然觉得尴尬起来。“这会不会不….,”我本想说‘会不会不方便’,可没等话说完,他赶紧抢了过去,“不会啦,正经人,而且很少在家的,兄弟,你放心吧。”说着,便从衣服袋里掏出一纸合同,催我签字付钱。
付了半年的租金,房东给了钥匙便匆匆离去。租金几乎用尽我所有,看着余下不多的钱,让我开始为未来几天的饭钱开始担忧。又能怎样呢?管他的!有了住所,便不怕!实在不行,我那些破书可以拿到旧书店换几个钱。
想到自己并非一无所有,心中便有了些许安慰,那些书,作为我唯一的资产,现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。在空旷的三平米里,我用书堆起来,做了床。从来,从来没有觉得书本是如此有用。一天的搬运,让人身体乏累不堪,我索性躺了上去,随手抽出一本书来,翻上几页。是本关于‘谈美’的书。还别说,置身于书海之中,倒还真是别有一番美感。
说到美,对于穷困潦倒的我来说,此时此刻能悠闲地躺在一个宽敞、干净的屋里看书,便不失为一种美。虽然仅这一个小小的角落属于我,但丝毫不影响美的本身。对面客厅背墙上的壁画是美的,画下一排欧式沙发搭配着两旁的盆栽是美的,晶莹剔透的吊灯印着玻璃缸里的金鱼则是更美了。想必,想必那屋里的女室友应该也是美的。想着这一切的美,我睡着了。
我做了一个梦。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微笑地向我走来,到我的面前,含情脉脉地将我看着。这种眼神看得我脸发红,让我害羞。我想和她搭上两句话,却怎么也发不出声。我非常着急,且害怕,真担心她离我而去。或许是我声嘶力竭的样子,使她产生了对我的怜悯,她居然将衣服缓缓退下,露出挺翘的乳房。这一对乳房,犹如两座不可攀越的山峰,耸立在我的面前,让我认识到了真正的美。一种非理性的美,一种使人窒息的美,一种使人忘记现实与梦境的美。
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,张开五指去抓住美,可是,双手却无法感知。美向我扑来,迎面向我扑来,扑在我的脸上。我用脸蛋凑拢,屏住呼吸地去感触、去寻找那美的感知。正当我似乎快要找到时,一阵‘咣咣’的响声将我惊醒。我睁眼一看,是一个女人正拿着撑衣杆敲打护栏,并向我大声喊道,“你!谁啊!”我被她的话惊出了冷汗,是啊,我究竟是谁啊?我是在梦里还是现实?我拍了拍脑袋,试图找回丢失的魂魄,却毫无作用。
手拿撑衣杆的女人见我迟钝的样子,有些不耐烦了。声音更大地朝我喊,“你究竟谁啊!给我滚出去!”这次的声音出奇的震撼,身旁的窗户玻璃都在颤抖,抖得连我腿也发麻。滚出去?我不是刚进来吗?对了,我想起来了,我是刚刚搬进了的租客,想必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屋里的女室友。对了,我想起来了,我干嘛颤抖,干嘛害怕呢,我是付了钱的。想到这些,底气十足的掏出租房合同,递到她面前。那女人抢了过去,一看,脸色变得更为愤怒,将手中的撑衣杆一扔,气匆匆地往房间跑去。
我对此不解,难道我就如此令人讨厌?这种讨厌似乎让我想起了我是谁,于是赶紧向她回答到,“我是你的新室友,我姓…”
话未说出,房间的门已伴随着一声巨响,给关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