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厕所勉强度过一夜,李霞决定离开成都,但是要去哪里,又不知去往何处。思来想去,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刘海洋。在初到成都的当天晚上,从陈婷婷接听李小尹的电话中得知,刘海洋并未与李小尹重逢。以刘海洋的性格判断,李霞认为他极有可能还在机场等待李小尹出现。她知道,只要找到刘海洋,也就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。最终,跟着手机导航花了半天时间步行至机场附近。一到机场,见到路口满是警察和医护人员,为了不被抓住,又折返到与刘海洋分手的高速路口处。高速出口依然站满了警察和医护人员,只好绕道高速公路桥下,坐在石阶上等待刘海洋的出现。
天色渐渐暗淡下来,不知为何,李霞心中坚定刘海洋会经过她的面前,她坐在石阶上,一刻不停地打望四周偶尔经过的车辆和行人。一直坐到深夜,终于看到一个身影歪歪斜斜地在马路对面游走,从身高体型看去都像极了刘海洋,她激动地起身直奔其面前。走近一看,此人面黄肌瘦、形如枯槁,立在路旁像是在等待一阵风将他吹倒。蓬松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像稻草一般插在头上,相貌丑陋至极。李霞失望地摇了摇头,转身准备回道桥下,身后的人忽然喊道:“霞…”
李霞弱弱听到有人叫她名字,急忙扭头看去,那人张着满嘴黄牙,嘀嘀咕咕说个不停。仔细一听,“霞光啊,霞光。时间画出的长廊,色彩斑斓的世界,少不了你抬头望远方。”那人反复嘀咕着这句话,让李霞不禁发出笑声。一边笑着一边摆头往桥下走去。回到她原来坐的石阶前,正要坐下,发现脚下躺了一个人,双手捂着脑袋唏嘘地喘着声息。李霞吓得赶紧退了两步,细看那人手脚颤抖,除了细微的呻吟声外,还发出一阵阵的牙齿碰撞声。李霞猜想是一个生病的乞丐,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,转身顺着高架桥往机场方向走去。没走几步,李霞又返回到乞丐面前,丢下一瓶水和一个面包,用脚轻轻碰了碰其脚跟,告诉他地上有食物。那乞丐似乎闻到了面包的味道,双手极快地将面包拖入怀中,接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去。
李霞看到眼前的一幕,惊得目瞪口呆。眼前狼吞虎咽的人不是别人,正是她今天辛苦寻找的刘海洋。原来,刘海洋在桥洞下被乞丐赶出时,已是头晕目眩,半昏迷状态地朝着机场方向跌爬走来,弄得全身泥土,像个要饭的乞丐。他吃完面包,又蜷缩在地上颤抖抽搐,眼神迷离。李霞见到此状,泪如泉涌,摇拽着刘海洋的身子不停地喊其的名字。刘海洋没有任何意识,依然不停颤抖着,嘴巴和鼻子时而急促地喘息。李霞急忙拿出手机,准备拨打120电话求救,刚要拨出,又立刻停住了。她权衡到,若是拨打120急救电话,刘海洋就能够得救,但她和他都会被抓到医院隔离。若是不拨打急救电话,他极可能有生命危险。思虑了一阵,她还是决定暂时放弃拨打急救电话,自行施救。
李霞伸手摸了一下刘海洋的额头,烧的厉害,猜想是得了感冒。为了不让他在外继续受冷,且又害怕警察发现,于是搀扶着他走到马路对面的烂尾楼下,暂找一僻静处歇脚。七零八落的危楼后面原是几栋待拆迁的小区住房楼,虽然破败,但房屋结构没有破坏。李霞在离马路不远处找了一个房子,扶着刘海洋磕磕碰碰走进去。房子的门窗以全部拆走,路灯穿过窗户将房内照得透亮,房内只有一张破沙发外横在客厅中间,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着塑料袋和玻璃瓶。李霞将刘海洋扶到沙发上躺下,为了不让他受冻,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刘海洋身上,可刚盖上,就他被颤抖抽搐的腿给踢下来,李霞拾起又给他盖上,又被踢下来。当李霞再次蹲下身子拾衣服时,刘海洋腿部鼓起的一团引起了她的注意,她凑近仔细一看,隆起的裤子正沁着血迹。这时她才意识到刘海洋病情的严重性,急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动,嘴里不停地问着:“怎么了,你到底怎么了。”刘海洋依旧蜷缩着身子哆嗦,听到李霞的呼喊才缓缓睁开眼睛,他的眼神依旧呆滞,盯着李霞眨也不眨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,脚上那么多血?”李霞着急地问到。只见刘海洋的嘴巴半张开,似动非动地想要说话,攒足了好一阵的力气最后才发出声音:“李…李小尹…”话音一出,李霞的眼泪又禁不住滚落下来,落在刘海洋腿上。
大年初一的晚上,整个城市的药店似乎都已经关闭,李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也没能买到治疗刘海洋哆嗦颤抖的感冒药。打120电话求救,还是继续走下去?已然成为她内心中最沉重的煎熬,她知道自己有义务对刘海洋的生命负责,但同样她明白,对于刘海洋而言,爱情显然比起生命更为重要,何况乎自由?她的双腿疲乏,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怂恿着她不断前进。时而响起的警车声、救护车声如同是在敲丧钟一般提醒着她,时间刻不容缓!她是多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呀!
时间,这个没头没尾的符号,吞噬了多少人情和生命,遏制了多少自由与渴望。城市的夜陷入了沉思,连所有的灯光都变得迷茫。那些被病痛限制了自由的、被穷困限制了自由的、被道德限制了自由的、被法律限制了自由的、被时间限制了自由的每一个人都在苦苦冥想,明天的明天将会是怎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