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刘海洋,你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了!李小尹即使回心转意,看到你现在的模样,也会失望至极的!”刘海洋再一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自言自语到,“你要振作起来!她不希望看到你现在模样!”一场宿醉醒来,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。他想了许久,暴富是不可能的,毕竟已在社会中久经磨砺,脚踏实地先找一份工作把让自己养活,才是当务之急。可是,他又想了许久,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一份什么工作。“高中文凭,没有工作经验,没有特殊技能。”想到这些,他不由地深叹了一口气。或许,只能重操旧业了吧!最后,刘海洋拿起手机,给以前的搭档郭松涛发去信息。从来不求人的他,这一次不得不放下自己高傲的身段,向朋友求助。
几句寒暄的话并没有得到郭松涛的回复,这也在刘海洋的意料之中。“大概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吧!”他想起两人在酒吧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,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。可除此之外,他没有其他办法了。担心郭松涛没有看到微信信息,于是简明扼要地又发了一条手机短信:“郭子,请原谅我以前的莽撞。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份工作,我想继续唱歌。请帮帮我,如果有演出的机会,请一定联系。”
“不要放弃,还有音乐!”刘海洋提醒着自己并明白,虽然如今的音乐只能用来寄托惆怅、哀伤、痛苦,但他是如此坦诚地要拥抱痛楚带给自己的希望,咎由自取和罪有应得都应该当作理所当然的平常。无论如何,他不想让李小尹对自己感到失望。
刘海洋抱起吉他,又弹唱起那首《我最亲爱的》,声音越发宏亮且自信起来。
“小声点,你爸胸口疼得厉害,听到声音心里慌得很。”刘海洋母亲又敲响了门。听到儿子在屋里唱歌,刘母本来是很高兴的,想着儿子一直情绪低迷,开始唱歌或许是心情好转的迹象。但见到刘海洋父亲因胸口疼痛难忍而坐立不安的样子,不得不敲门提醒儿子。刘海洋哪里知道,他的父亲前些日子到医院检查诊断为肺囊肿,因没钱做手术,一直在家靠药物治疗。刘母也不敢向儿子提起这件事,一则担心儿子会抱怨父亲嗜酒嗜烟的恶习,二则不愿给儿子增添更多的心里负担。
“他不爱听就出去!”一股无明火从刘海洋嘴里喷出,他知道父亲讨厌自己弹琴,当初放弃学业去玩音乐,就和父亲吵翻了脸。“无所谓了,不唱就不唱吧,反正你们从来就没有支持过我。”刘海洋心里想着,最终还是放下了吉他。这时手机传来一声清脆消息声,想必是郭松涛给他回复信息了。“无所谓了,有没有工作无所谓了,有没有音乐也无所谓了!”刘海洋又恢复成苦丧的脸,毫无兴趣地打开手机,点开未读信息。
“你会来接我吗?1月23日 21:40飞机降落成都。”
刘海洋看到信息,脑子瞬间一片空白,呆了足足两分钟才伸手揉自己的眼睛,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看错,他反复地确认来讯号码。是的,没错,确实是李小尹给他回复的信息。他惊呼地叫了起来,眼泪控制不住地落在手机屏幕上。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,几乎快握不住手机。他屏住呼吸,畏畏缩缩地打了好多字,想把这两年来对她的思念倾斜而出,正准备回复,又觉得所说的一切都是多余,于是删去了所有的文字,只回复了三个字“一定会!”
在时间的另一端,李小尹正收拾好行李,准备回国。当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在眼前时,她忽然感叹到:“此时要是有个男朋友在身边该有多好。”
置身于异国他乡,总有一种特别的孤独感,这并非源自内心的渴望,而是在拥有后某种厌倦的彷徨。李小尹刚到来到英国时并不是这样的,尽管那时她因水土不服而疯狂脱发,因语言问题而与周遭格格不入,因学业压力而近乎绝望。但她还是坚定地认为,她可以适应脚下这块诞生工业文明的土地,融入充满艺术与时尚气息的伦敦街道。然而,两年时间过去了,她逐渐意识到,适应和融入一个新世界很容易,但忘却或背弃一个旧世界很难。拿到硕士学位后,李小尹获得一个工作机会,然而不到半年时间,繁忙的工作与无端的排挤就让她感到疲倦。原本以为自己咬咬牙,坚持坚持就能习惯适应。可与男朋友的分手让她彻底打消了留在英国的最后念头。她常对自己说,“倾慕已久的东西一旦得到,原来也就不过如此。”是的,临别时,她回想起当初铁下心来抛弃所有要来英国,那时的期待是多么美好啊!古老的城堡,辉煌的教堂,英俊的绅士,灿烂的文学,丰盈的音乐等等,如今看来,原来也不过如此。
“向这个城市告个别吧!”
在即将告别的出租屋,李小尹站在窗前,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伦敦街头与远处的泰晤士河,不知不觉地流淌出两道泪水。她不知道是为何难过,姑且只当是不定期涌上心头的一种情绪,捎带着孤独感,在这两年以来搅动着自己不安且死寂一般的心。“最后一次了!”李小尹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,这是最后一次莫名其妙的哭泣,只要回家,一切都将变得容易。她慢慢镇静下来,用纸巾擦掉眼泪,整理了又长起来的头发,披上那件最爱的绿色风衣,出门往街头走去。
城市的上空飘着雪花,落在身上就化作了雨滴。雨,是李小尹唯一不讨厌的英国部分,因为这像极了她的故乡成都。而现在,却是她唯一讨厌的。因为雨的存在,让离别多了些许伤感。街道上的行人都打起了伞,匆匆地来,匆匆地去,只有一个流浪歌手抱着一把吉他,在破旧的电话亭下唱着歌,淋着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