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站楼内依然人头攒动,只是人人的表情多了一份仓惶,都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机场,回到本应该的平静。在站内,李小尹想起母亲有一位做火锅连锁店生意的朋友,为了能帮助英国男子在成都找到合作方,她与英国男子谈及此事。英国男子喜出望外,向李小尹要到联系方式后,相互道别。
消毒检查、取行李箱再消毒,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后,时间已接晚上10点,李小尹第一次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产生厌恶的情绪,令整个人感到困乏和恐惧。倒不是恐惧病毒,而是恐惧失去后的再失去。她拖着比自身重量还重的行李箱急匆匆地赶到机场出口,站在出口的正中央,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觅,那个熟悉且又陌生的身影。
跌跌撞撞奔走的刘海洋,凭借着爱情赋予的毅力,强忍着疼痛终于抵达成都机场T1航站楼。出站口的时钟已经指向21点50分,门口稀稀落落站着接机的人员,刘海洋心里盘算着,李小尹21点40分下飞机后,等摆渡车、取行李所花的时间至少也得10分钟以上,想必并未来迟。于是找人再三确认出站口位置后,站立在出口的最中央,努力地撑着疼痛的腿,等待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出现。
没一会儿,一大批乘客从出口走来,刘海洋激动得腿脚微微发汗,几乎忘记了被车撞的疼痛。因为脸庞沾满血迹的缘故,所有人的眼光都会在他的身上停留几秒,但他不在乎人们异样的眼光,他只在人群中努力搜寻着李小尹的模样。“第一句话说什么呢?她大概长胖了吧?”各种问题又浮现出脑海,“她会像从前那样扑进自己怀里吗?”刘海洋不由地想起了两年前,两人每一次因短暂分别后相见时,她冲进自己怀里的情景。他还记得两年前,因为李小尹父母得知他俩恋爱的情况后,将其锁在房里近一个月,他偷偷跑去见她,她翻出窗户,冲向他,跳在自己身上大哭的情景。“她会哭吗?”刘海洋又一次问自己,他不清楚,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哭。
出站的人流越来越少,此时已是晚上十点,紧张的刘海洋情绪变得焦虑。正当他为此感到不安时,航站内不远处,一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托着行李箱向他缓缓走来。她穿着米色的妮子大衣,围着铁锈红围巾,蹙眉的表情和走路的姿态都像极了李小尹。“就是她,或许长胖了?”刘海洋心中无法肯定面前这女人是谁,好似叶公好龙,当日夜牵挂的人出现在面前时,反倒害怕起来。尽管紧张、害怕、焦虑,他还是举起了疼痛的手臂,朝她招手。女人也伸出了手,朝着他不停地挥动,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,冲进身旁的另一位男子怀里。
当然不是李小尹,身旁的情侣发出的甜言蜜语告诉刘海洋,这只是错觉。
“请你出示身份证!”
一只手拍在刘海洋肩膀。他扭头一看,两个警察同着刚才撞他的女司机站在身后。警察表情异常严肃,女司机的眼神异常迷离。刘海洋不知缘由,心想大概是女司机要找他赔偿奔驰车的维修费用。无可奈何地他放下背包,取出身份证递给了警察,又将母亲给他的一叠钞票递给女司机,低声说道:“对不起,我只有这么多。”
“不不不,你…你应该去医院。”女司机摆着双手,一脸歉意。
“对,你现在必须到医院。”一个警察跟着说到。另一个警察将刘海洋的身份证放在一个设备上扫了扫,拿出电话拨出,接通后向电话那头汇报了身份证号码以及伤者情况。
“没事儿,我没事儿,谢谢你们。”刘海洋推辞着,眼睛依旧停留在航站的出口,生怕错过了任何影迹。女司机走到他的面前,继续劝他马上去医院,刘海洋则不停地摆头。劝来劝去,终于将他说怒了,他大声说道:“麻烦你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,我在等人!”
正此时,打电话的警察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,迅速递到刘海洋面前,强制要求道:“口罩,马上带上,跟我们走!”原来,在警察查身份证信息的时候,查看到了从武汉警方传来的信息,信息中称,刘海洋与新冠状病毒患者有密切接触,被感染几率极大,建议强制隔离。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位警察以为是在逃罪犯,立即从腰间掏出警棍指着刘海洋,附和道:“快,快,让你戴上!”
不仅是刘海洋,一旁的女司机连同周围的旅客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。一时间,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,驻足等待看“热闹”。
“现在要求你佩戴上口罩,立即跟我们走。”打电话的警察再次强调。并且一边示意所有人都退步,一边用手不停地整理自己的口罩,以确保遮掩严实。
“凭什么跟你们走?我又没犯法!我只是在机场等人!”刘海洋从警察紧张的眼神中看出,他们要抓武汉人了,只好将口罩戴在头上。但他不愿束手就擒,依然屹立在人群中巍然不动。若是平常抓罪犯,倒也好办,上前直接撂倒就完事儿,可遇到随身携带病毒的人,警察却无法近身。他们知道,对方打一个喷嚏,自己既可能惹来杀身之祸。再者,对方只是一个病人,并非罪犯,也不便用武力将其控制。但一想到机场内密密麻麻的人流,多少生命正受到威胁,他们越发地紧张起来。拨打电话的警察又拨出电话向上级汇报,并急急忙忙往航站楼外跑去。
“我求求你们,我在等人,等她出来,我就跟你们走,好吗?”刘海洋向留下的警察央求到,他自知事态的严重性,可面对即将实现的愿望又将要覆灭,他难以接受。这可不是一两天的期盼,而是两年来日日夜夜的煎熬的释放。此时此刻,他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,希望李小尹的步伐快一些。正想着,又一批旅客从航站内朝出口走来,刘海洋垫着脚,睁大眼睛极力搜寻,心想李小尹一定就在其中。警察见此情况,心情更为紧张,不停地喊:“快跟我们走,快跟我们走!”